【DFB考古】战车·卡恩·黑铁时代

02世界杯战车家的“黑铁一代”,基本可以收藏到我的“致青春”系列里了。

烟萝引梦:

转帖存个档,原作者张公子张佳玮,原帖地址

对我而言,卡恩,以及巴拉克,共同代表一个德国队的时代。荒凉,刚硬,野蛮,孤岛上的巨人。

前有古人,后有来者,但他们被遗忘在中间了。

我成为德国队球迷和AC米兰球迷,都随我父亲。我父亲喜欢沃勒尔与克林斯曼,于是我一起跟着看了1990年的德国;我父亲喜欢巴雷西和多纳多尼,于是我跟着成了AC米兰球迷。

在1990-1996年间,当个德国球迷还算幸福:1990年世界杯冠军,1992年欧洲杯亚军,1996年欧洲杯冠军。克林斯曼的金发飞扬、马特乌斯刚硬的下巴线条、穆勒的大步冲刺、哈斯勒炫目的任意球、萨默尔无所不在。之后是比尔霍夫007一样的高大英武(他去AC米兰那年我心满意足)。甚至里肯、沃茨、耶雷梅斯,都让人有指望。

直到1998年世界杯,一度被南斯拉夫追着打(勉强的2比2),1/4决赛被克罗地亚3比0干掉(1996年欧洲杯神勇的科普克完全被戏耍)。那个德国的黄金时代消逝了。

我们进入了黑铁时代。

2010年之后的德国球迷,看着厄齐尔、小猪、小猪、格策、穆勒们的清晰明快,很难想象2000-2004那几年,是怎样的岁月。2000年与2004年,两届欧洲杯,德国都很凄惨,比1994和1998年世界杯都背运。

那时的德国,古老,笨重,缓慢,粗糙。

唯一支撑着德国人尊严的,大概也就是2002年世界杯。那个亚军。但也只有尊严,并不华美。1990年的德国是黄金,2014年的德国是白银。而2002年的德国就是铁。没有光泽的,粗硬的铁。

奥利弗-卡恩。米歇尔-巴拉克。哦,还有那年,刚让世界看到他如何爱翻跟斗的克洛泽。

一个著名的嘲讽:2002年的德国,是一支头球队。克洛泽小组赛连番头球,淘汰赛便多少差了些气力;德国的中场中轴,是192公分的哈曼和189公分的巴拉克。套路,也无非是施耐德起传中,克洛泽、巴拉克们争先恐后地顶头球。德国的淘汰赛踢得惨烈:对巴拉圭,诺伊维尔进球,1比0;对美国,巴拉克进球,1比0;对韩国,巴拉克进球,1比0。

淘汰赛三个1比0进决赛。

所以能进决赛,一是阿根廷与法国神奇地小组赛被淘汰(齐达内吻别草皮;贝尔萨的3313迎来了理想主义的黄昏);二是西班牙与意大利遭遇了韩国(那年发生了什么众所周知)。

三是,奥利弗-卡恩在决赛之前,铜墙铁壁,水泄不通,只丢了一个球。

然后就是众所周知的故事:2002年世界杯决赛,里瓦尔多的远射,卡恩扑球脱手,罗纳尔多补射得分。然后,第二球。罗纳尔多完成了涅槃。德国队世界杯亚军。

“那是我七场比赛中仅有的一次失误。”卡恩当时如是说。这是他的高傲,他的尊严。但他并不讳过。“但是比其他任何错误都沉痛十倍。”

他一直没提一件事:决赛之前,他的无名指韧带撕裂了。《卫报》跟他提起此事时,他根本懒得提这个:“伤病不是借口。错了就是错了。”

但世界是记得住的。2002年,齐达内的天外飞仙让皇马拿了冠军杯;巴拉克在勒沃库森和德国队拿了四个亚军;罗纳尔多凤凰涅槃赢得了全世界。但奥利弗-卡恩是2002年世界杯的金球奖,最佳球员。

后来又一些年过去了。

诺伊尔代替卡恩,成了——也许是——当世第一门将。他很美好:英俊,敏捷,活动范围广阔无边。他,包括先前一代的希尔德布兰,都是可以去当模特的门将。就像这一代勒夫的德国队一样,干净,精确,漂亮。跟他们一比,卡恩长得,就像是食人生番。

事实是,德国人也喜欢称卡恩做泰坦。事实是,在2002年德国国家队,卡恩的绰号是:大猩猩。

2001年3月,拜仁慕尼黑对汉莎罗斯托克。比赛最后时刻,拜仁2比3落后,获得角球。卡恩到禁区参与争顶,我清楚记得,当时我和我父亲看见一个让人瞠目的镜头:卡恩双拳出击,将球打入对方球门。

然后,当然:手球,还是在对方禁区里!当然被罚下了。

我和我爸笑得肚子疼。但后来回想,那也许是最能代表卡恩的时刻。

他一辈子代表拜仁拿下许多冠军。他是史上最好的守门员之一。但他的招牌不是冷静、沉稳、潇洒,而是这种躁动。岩石横肉的脸下面,滚烫的岩浆。他、奇拉维特和舒梅切尔,共同构成了我的噩梦:如果我是前锋,我不太敢朝他们冲过去:他们完全可能把我开膛破肚、挫骨扬灰。他们都可以为了赢球不计后果,甚至神经病似的,在对方禁区双手击球。

但这代人过去了,也就过去了。

2006年后,德国日益清晰细腻,王者气象渐次归来。我父亲且欣慰且遗憾。2010年世界杯前夕,听说巴拉克因伤退出,看到厄齐尔、穆勒、赫迪拉们上位,我父亲说,“这届德国又可以踢细一点了,踢快一点了”。

然后又遗憾了句,“就是,不如以前凶。”

我父亲最理想的德国球员,是马特乌斯、克林斯曼、沃勒尔那一代,然后是埃芬博格和哈斯勒。快速、干净又凶猛。埃芬博格被国家队排除时,他跟我抱怨了一整年。大概在他心里,埃芬博格和吉诺拉是那一代的两大遗珠。

是什么造成了卡恩这么一代人呢?

凯文-基冈干掉过许多守门员,他自己的说法当然有参考性:“守门员不到而立之年,无法成熟。”守门员,某种情况下,是惊艳与仇恨累积而成的。守门员总是最紧张的(他们不能犯错误),最委屈的(因为常作为进球的配角出现)。想维持长期的好状态,他们必须让自己仇恨世界。

卡恩25岁才为拜仁出战,27岁才为国家队出战。2002年世界杯时,他33岁了。他不是布冯那样的天纵奇才。他每场比赛都恨不得把肺管子吼出来。每次扑出一个球,都和队友骂骂咧咧似的庆祝。

是这种骂骂咧咧,让他们统治了德甲,让他们在前一年,干掉了瓦伦西亚——卡恩在2001年冠军杯决赛时的神勇——扑掉三个点球——几可以和一年前欧洲杯的托尔多相比。但世界其实并没怎么记住他。对他在拜仁的影响力,绍尔,那一代德国最不德国风格的天才,如是说:

“我害怕两样东西:战争,卡恩。”

大概世界现在记住的,是2006年德国vs阿根廷时,卡恩与莱曼那次鼓励吧。

对我而言,卡恩与埃芬博格一起,也许还有扬克尔,构成世纪之交的德国足球形象。高大,健壮,满脸横肉。埃芬博格有欧洲顶尖的组织能力与细腻脚法,但他和卡恩真正的妙处,是那一脸猛虎之相。他们像老式的队长一样,在球场上嘶吼,挥手,指望全队在疲惫之时依然不眠不休的追随他们。是的,“队长”,这个词在那时,很微妙。基恩是队长,埃芬博格是队长,维埃拉是队长,马尔蒂尼是队长,杰拉德是队长。粗野,嘶哑,澎湃,相信意志可以克服一切。

2002年,卡恩与巴拉克达到人生巅峰,然后败北;克洛泽闯出了一片天。但克洛泽熬到了2014年,穿越无数世代,等到了下一代人。卡恩没有。他参与了1996年欧洲杯,但那个冠军是比尔霍夫和科普克的;他没有等到2014。他和巴拉克被留在了2000-2006那几年的孤岛上(2006年甚至也不关他的事)。那个世界杯亚军,是德国漫长低迷期的唯一尊严。是卡恩和哈曼、巴拉克、施耐德、梅策尔德们,用一种不好看的铁硬方式挽留住的。

“战争,卡恩”。就是这个意思。那一代人能勾人联想到许多粗莽狂野的事物。不悦目,但热血。

但这一代人过去了,也就过去了。

一点点感想:

其实看完全文,感受最深的,还是02年那段。

做为一个首次看球的新人,在决赛之前就意识到了“这场比赛,我喜欢的球队并不占优,很可能输”这铁一般的事实,嗯,其实还是一种蛮独到的体验呢。

但,总会抱着万一的指望。我喜欢的是卡恩啊,万一呢。

当然了,万一没有发生。可能是由于事前有了足够的心理预期,反正我也没有哭,而是收拾收拾就睡了。

世界杯带来的热度迅速消散,一切回归正轨。该上学上学,该写作业写作业,该干嘛干嘛。那会忙着升学,连新闻联播都看得少。

只是,偶尔会在午饭听着电视里放体育新闻的时候,下意识的扭头多看一眼。

再后来,也忘了过了多久,我才偶然从新闻里知道,那场决赛,卡恩的手指是有伤的,丢球也是因为受伤才导致。

不过,既然他不提,那我也不提。我最终记住的,只是在漫天的彩带里,卡福在所有巴西球员的簇拥下,高高的举起大力神杯,而模糊的近景里,有一个穿着门将服的背影,静静的看着那边。

以及,凡事不要给自己找借口,的习惯。

卡恩退役之后,我依然看拜仁,看德国队。但在两年之内,我没有再喜欢过谁。没有特别喜欢的人,其实看起球来是会稍稍有点缺乏动力的,但同时也会更全面的对球队整体作出评估。我经常特别怕跟单独的球员人蜜交流,因为始终感觉把握不好说话的深浅程度,不知道是不是那时候留下的毛病。

10年,欧冠小组赛最后一轮,拜仁被尤文逼到绝境。不止是场上,甚至在场下,可能小到范加尔,大到整个俱乐部,都面临到了某种绝境。

然后拜仁突然获得一个点球。

然后布特站了出来,一个轻巧的节奏变化骗倒布冯,随后一记简单的推射,皮球应声入网。他抬头看了一眼,淡定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,连庆祝动作也没有,而是直接扭头跑回本方球门前。

然后我就喜欢上了布特。

再然后,我疯狂喜欢了很多人。

再再然后,又将他们一个个从心里那块说不得碰不到的地方删掉,而变成了“老将新陈代谢也正常,别太伤心”“谁还没个状态起伏的时候,正常”“小孩子嘛,别太急了,慢慢来”。

对卡恩?那当然早就删了啊~没事就在社交媒体上各种秀粉丝晒自拍,这老不正经的家伙!你看看你现在的褶子啊,看看你的腰围啊,看看你的自拍技术啊,你也好意思晒??

……都是你自找的。

(然后我就翻着白眼,点了个赞)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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